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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種孤獨

 

一、情慾孤獨

不允許孤獨

很多人認為儒家文化已經慢慢消失,我不以為然。若是個人隱私可以被公開在媒體上,任人指指點點,就表示儒家文化還是無遠弗屆。

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這個問題,一方面我們不允許別人孤獨,另一方面我們害怕孤獨。

我們不予許別人孤獨,所以我們要把別人從孤獨時刻拉出來,接受公共的檢視;同時我們也害怕孤獨,所以不斷地被迫去宣示:我不孤獨。 p.23

在任何反右運動中,都不要做第一個發言和最後一個發言的人,就看發言得差不多了,大概知道群體的意思才發言,也不能做最後一個,因為容易受批判。

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儒家思想,沒人敢特立獨行,大家都遵守著「中庸之道」,不做第一,也不做最後。儒家思想歌頌的是一種群體文化,不是歌頌群體的文化不好,儒家思想是以農業為基礎,大家共同遵守一些規則,社群才能有其生存的條件,特別是在窮困的農業社會中。而特立獨行是在破壞群體,就會受到群體的譴責。 p.24

特立獨行等於大逆不道

美如果加上特立獨行,就會變成罪,小時候頭髮稍跟別人不一樣,就會受到指責,因為大家應該遵守共同的標準。例如我家有捲髮的遺傳,常被誤會是燙髮,就算爸爸寫信給教官,教官還是認為我們說謊。為什麼頭髮不一樣有這麼嚴重?

大家有沒有發現,要求群體規則的社會,第一個害怕的歧異就是頭髮,不管是軍隊或是監獄,第一個要去除的就是頭髮,猶如神話中的大力士參孫,一剪了頭髮就沒有力氣。頭髮是一種象微,是個體追求自由最微末的表現。所以清兵入關時,公告「留頭不留髮,留髮不留頭」,髮竟然和頭有同等的重要性。 p.36-37

生命本質的孤獨

儒家的群體文化避談死亡一如避談孤獨,一直影響到我母親那代臘月不談「死」或諧音字的禁忌。即使不是臘月,我們也會用各種字來代替「死」,而不直接說出這個字,我們太害怕這個字,明明是真實的終結,我們還是用:去世、過世、西歸、仙遊、升天……等美化「死」的字辭。

死亡是生命本質的孤獨、無法克服的宿命。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說過,人從出生那一刻起,就開始走向死亡。莊子也談死亡。孔子好不容易有個特立獨行的學生,問他死亡是什麼?馬上就挨罵:「未知生,焉知死。」儒家文化固然有樂觀、積極、奮進的一面,但是我覺得儒家文化最大的致命傷,就是始終不敢正視死亡。儒家談死亡非得拉到一個很大的課題上,如「捨生取義」、「殺生成仁」,唯有如此死亡才有意義。 p.44-45

阮籍不在母親的喪禮上哭,讓所有的人說他不孝,而看到他吐血的只有一個朋友,便把這件事寫在<世說新語>。他不是沒有道德,而是他不想讓道德情操變成一種表演。當道德變成一種表演,就是作假,就會變成各種形態的演出,就讓最沒有道德的人變成最有道德的人,語言和行為開始分離。 p.48-49

在我們的文化中,以「愛」、「關心」或是「孝」之名,其所做候任何決定都是對的,不允許相對的討論、懷疑--而沒有懷疑就無法萌生孤獨感,因為孤獨感就是生命對生命本身採取懷疑的態度。 p.51

個體的獨立性應該表現在敢於跳脫大眾的語言、說出懷疑和不同的思考方式,而不是結局或結論。我相信,我們的社會需要更多的孤獨者,更多的叛逆者,更多的阮籍和嵇康,勇於說出不一樣的話,但要注意的是,這不是結局;如果你認為這是結局,就會以為「他只是在作怪」,當你拋開結局的想法時,才能理解對方是在提出不同的想法。

邏輯(logic)一詞源於希臘文logos,就是「不同」的意思。你從正面,我從反面,以後才能「合」,才有思考可言。而如果只有一面倒的意見,思考便無由產生。我相信,好的文學要提供的就是一種「觸怒」。p.58

生命裡第一個愛戀的對象應該是自己,寫詩給自己,與自己對話話,在一個空間裡安靜下來,聆聽自己的心跳與呼吸,我相信,這個生命走出去時不會慌張。相反地,一個在外面如無頭蒼蠅亂闖的生命,最怕孤獨。七○年代,我在法國時讀到一篇報導,社會心理學家發現巴黎的上班族一回到家就打開電視、打開收音機,他們不看也不聽,只是要有個聲音、影像在身邊:這篇報導在探討都市化後的孤獨感,指出在工商社對裡的人們不敢面對自己。 p.5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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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語言孤獨

謹言慎行的民族

在<情慾孤獨>裡,我提到了儒家文化不鼓勵孤獨,而這個巨大的道統其實也不鼓勵人們在語言上做精細修辭。孔子說過:「巧言令色,鮮矣仁。」他認為「仁」是生命裡最善良,最崇高的道德,而一個語言太好、表情太豐富的人,通常是不仁的。孔子的這句話影響了整個民族,變成說話時少有表情、語言也比較木訥。p.81

這不就是我們小時候常常受到的訓誡:不能隨便講話。客人來時講太多話,父母會認為有失身分,等客人走就要受處罰。但小孩子哪裡知什麼是有身分的話,什麼是沒有身分的話?最後就變成了不講話。

語言和文化習慣有很大的關聯,在希臘文化中有修辭學,邏輯學(logic),後者更是希臘哲學一個很重要的基礎。所以,你可以看到柏拉圖的哲學就是<對話錄>,即是語言的辯證。在西方,語言訓練從小開始,你可以看到他們的國會議員說話時,常常會讓人覺得嘆為觀止,然後納悶:「怎麼搞的?我們的立法委員不會有這樣的表現?」

相對地,孔子要求人的內在多於外在,如果有人講話講得很好聽,就要進一步「觀其行」,行為若不相符,他是無法接受的。p.82

忽視語言的儒家

春秋戰國的九流十家並不是都否定語言的重要性。公孫龍、惠施的「名家」學派,說的就是希臘人的邏輯學(邏輯學其實可以翻譯為「名家之學」,但我們現在用的是音譯)。名家有所謂「白馬非馬」的邏輯辯證,可是如果現在有個人指著一匹白色的馬告訴你:「這不是馬」,你會覺得很不耐煩,但這就是語言學。從語言邏輯來看,白馬和馬是兩個不同的概念,如果你會覺得不耐煩,那麼你就是很儒家。p.83

何謂語言孤獨?

語言孤獨係產生於一個沒有絲毫顛覆可能性的正統文化下,而這個正統文化必然僵死,包括所有的學院、道統、政黨都是如此,一個有入有出的文化結構,才能讓語言有思辨的能力,惠能就是對語言文字產生了思辨性,使他對於語言、對於佛法的存在,保持著一種懷疑的態度,始能回到自身去思考佛法是什麼?語言是什麼?

惠能在逃亡的過程中,連五祖傳承給他的衣缽都弄丟了,後來躲在獵戶之中,獵戶吃肉,他就吃肉邊菜,打破了佛教茹素的清規,但「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」,惠能自知心中有法,外在的形式都不重要了。p.93

倚賴變成障礙

有一個非常好的文學評論家講過一句話:「看一本小說,不要看他寫了什麼,要看他沒有寫什麼。如同你聽朋友說話,不要聽他講了什麼,要聽他沒有講什麼。」

我相信人最深最深的心事,在語言裡面是羞於見人的,所以它都是偽裝過的,隨著時間、空間、環境、角色而改變。語言本身沒有絕對的意義,它必須放到一個情境裡去解… p.99 (後面的文字沒記下來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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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古老的基督教神話中,大力士參孫的頭髮被剪掉之後就失去力量;而軍隊、監獄管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剃光頭—我清楚地記得上成功嶺的第一個晚上,當所有人的頭髮都被剃光時,我感覺到大家都變一樣了。

頭髮好像是個人獨特性的一部分,一旦失去頭髮,個性就消除了。有人跟我說,監獄裡再厲害的老大,一剃掉頭髮,就少了威勢。頭髮好像有一種魔力,像是符咒一樣的東西,影響人類的行為。 p.159

 

三、革命孤獨

台灣在二戰後,思想是被壟斷的,缺乏不同信仰之間的辯論,在戒嚴時代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。而巴黎人在午餐、晚餐、下午茶時,談到一個政治事件能提出自己獨特的看法,甚至夫妻之間也會有不同的看法。

當年參與學運的領袖都不一定擁有思辨的習慣。學運成功的非常快,大部分的學運領袖可能三十出頭就變成政府重要的官員,他們沒有時間繼續保有革命者的孤獨,去醞釀對其社會理想進行思辨的習慣。他們一下子從受壓迫者變成執政者,沒有辦法繼續發展革命者的孤獨感。

一個社會裡的失敗者角色,其意義與重要性為何?司馬遷的荊軻,留在歷史上,使失敗者知道他就是該扮演失敗者的角色,使他能發言去對抗成功者,才有所謂的思辨

對於台灣學運發展的過程,一方面我們會慶幸對一個保守到開始腐敗的政權,在最短時間內引起社會的反省與檢討;可是另一方面,新的力量立刻取代舊的,反而無法研續反省與檢討。p.162-16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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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暴力孤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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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思維孤獨

參與飆車的人與這些大學生的出生背景不同,多數都沒有讀到大學,大概都是國中放牛班的孩子。人在某個方面被放棄之後,會另外找方法證明自己。大學生會讀書、會考試,飆車的少年他們則是國中畢業之後就做黑手,在大學生跟父母要錢繳學費的時候,他們已經自己養活自己,並用存了幾個月的薪水,買了摩托車,作為證明自己價值的所有物。

如果孩子只是坐在媽媽車上被告知:「你不要學他們。」這個小孩不會有思維。如果他走出車子,和飆車的孩子對話,思維就產生了。飆車的孩子應該有機會受更好的教養和教育,坐在車裡的孩也應該有一點飆車的生命力。在兩極狀態之間,越向中間靠近,思維愈有可能發生。 p.252-253

結論讓思維失去意義

從極端兩邊向中間靠近,就是黑格爾說的「正反合」,正與反是兩極,你提出一個最右邊的看法,我提出一個最左邊的看法,最後兩者相合。正反合是一種辯證法,從希臘的邏輯學慢慢演化出來,是我們教育中非常缺乏的一種訓練。當前的教育仍是以考試為導向,而試題上的是非題、選擇題愈來愈多,學生不需要思辨,整個教育系統也沒有耐心讓一個受教育的人不立刻下結論。

所有的考試都是立刻要有結論的。可是這個結論本身沒有任何意義,就像前面講的,邱逢甲到邱逢丁,沒有意義,沒有思辨的過程。 p.253

穿環是一種比刺青更明顯的,對自己身體的暴力回憶。絕對會痛,為什麼長久以來保留在人類的行為中? 

如果我不上網,我不會知道我的學生裡,是不是也有人在「媽媽看不到的地方」穿了環、刺了青?他們不會告訴我,因為我作為「教師」的角色,已經被他限定為「反對者」,所以他們對會找我討論。如此一來,我和他對於刺青這件事的思維就不能進行。

在台灣,這種現象很普遍,因為角色被限定了,而失去討論的空間。我覺得這不完全是代溝的問題,而可能是因為我們不重視思維的過程,直接下了結論,這種切斷性的鴻溝是造成思維孤獨一個很大的原因。p.256-257

哲學的起點是懷疑

哲學在檢視思維,但不是讀哲學的人就叫作有思維。我一直覺得,在大學裡面讀哲學系,可能讀了中國哲學、印度哲學、基督教哲學、西洋哲學……這些只能稱為讀書,不叫哲學。 p.257

哲學是面對現象的思考。如果你讀很多莊子的寓言故事,卻不能分析你當前的現象,我不覺得這是哲學。希臘所謂的philosophy,哲學,是「愛智」的意思。熱愛智慧、熱愛思辨叫作哲學,如果你只是讀別人講過的東西,本身沒有思辨,只是繼承或模仿別人的思想,就不能稱之哲學

因為,哲學的起點是懷疑。p.258

我們很容易被媒體牽著鼻子走,因為我們的判斷力和思考力都愈來愈弱,甚至到最後乾脆說:「大家都這樣講的話,我就這樣講吧,我就是缺乏思維。」 p.259

最大的孤獨

當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說暴力是不好的,剩餘的百分之零點一才說了:「暴力……」大家已經開始罵他了:「你沒有人性,怎麼會贊成暴力?」他可能不是選擇贊成或反對, 而是選擇思考。

我認為思維孤獨,是六種孤獨裡面最大的孤獨。作為一個不思考的社會裡的一個思考者,他的心靈是最寂寞、最孤獨的。因為他必須要先能夠忍受,他所發出來的語言,可能是別人聽不懂的、無法接受的,甚至是別人立刻要去指責的。作為一個孤獨者,他能不能堅持著自己的思維性?是很大的考驗。 p.260

把自己的聲音變成唯一的聲音 

莊子與惠施討論「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」,他們兩個人的對話就是思辨的過程。 我們的社會,像這樣的問話愈來愈少,意謂著哲學和思辨愈來愈少。

大家都在講一樣的話,電視裡面的東西一直重複,既沒沉澱也沒有思維。通常對立會產生思辨,但台灣社會對立有了,思辨卻無法產生,我們的對立只是為了打敗對方,得到一個一致的結論,結果就是兩敗俱傷。 

只有一個聲音的社會是有問題的。大陸文革時期,整個社會的聲音最一致,毛澤東講什麼,底下就講什麼,但那不叫做秩序,也不叫作和諧。p.261

無人理解的孤獨

思辨本身沒有很困難,只要你不把每個問題都變成了是非題或是選擇題。

思維開始於「無」,這是莊子最愛講的一個字。無中生有,對哲學家、思維者而言,所有的「有」意義不大,真正有意義的是「無」。不管是老子或莊子,都重視「無」遠超過「有」。無,為萬物之始。所有的萬物都是從無開始。在思維時,「無」代表的就是讓自己孤獨地走向未知的領域,那個還沒有被定位,沒有被命名的領域。由你為它命名、為它定位。如果你是真正的思考者,你命名完就走了,你必須再繼續出走,因為前面還有要再繼續探索的東西。莊子說:「人生也有涯,知也無涯。」人活著,他的生命是有限的,可是他的知識是無限的,意思是你怎麼學都學不完,你必須不斷地航向未知的世界。

可是大部分的人半路就停下來了,不肯走了。唯有真正的思維者堅持著孤獨,一直走下去。最後,那個孤獨的人,走在最前面的人,他所能達到的領域是人類的最前端。p.275

孤獨圓滿,思維得以發展

禪宗有一個有趣的故事。小徒弟整天跟老師父說:「我心不安,我心不安。」他覺得心好慌,上課沒有心上課,問老師父到底該怎麼辦?師父拿出一把刀,說:「心拿出來,我幫你安一安。」

心一直在自己身上,心會不安,是被寂寞驅使著,要去找自己以外的東西。可是所有東西都在自己身上了,一直向外追尋,是緣木求魚,反而讓自己慌張。p.278

在<語言孤獨>篇,已經談到語言的無奈,愈多的語言就有愈多的誤解,愈多的語言就有愈多的偏見,愈多的語言就有愈多糾纏不清的東西。這個時候更需要孤獨的力量,讓大家沉澱,然後清明。p.279

現代人講求記憶,要記得快記得多,但莊子認為「忘」很重要,忘是另一種形式的沉澱,叫做「心齋坐忘」。忘是一種大智慧,把繁瑣的、干擾的、騷動的忘掉,放空。老子說:空才能容,就像一個杯子如果沒有中空的部分就不能容水。

物質的「空」較簡單,心靈上的「空」恐是最難。你要讓自己慢慢地從不怕孤獨,到享受孤獨之後,才能慢慢達到那樣的境界。

孤獨一定要慢,當你急迫地從A點移動到B點時,所有的思考都停止。生命很簡單,也是從A點到B點,由生到死。如果你一生都很忙碌,就表示你一生什麼都沒有看到,快速地從A點到了B點。p.28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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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、倫理孤獨

一張床是一個倫理的空間,規定必須在一起。可是在這張床上要做什麼?要經營什麼樣的關係?卻沒有倫理來規範。也京有倫理的空間,但沒有實質內容。

我常舉三個名詞來說明這件事:性交、做愛、敦倫。我們很少用到「性交」這個詞,覺得它很難聽,可是它是很科學的名稱,是一種很客觀的行為紀錄。「做愛」這個名詞比較被現代人接受,好像它不只是一種科學上的行為,還有一種情感、心靈上的交流,不過在我父母那一代,他們連「做愛」這兩個字都不太敢用,他們會說「敦倫」。「敦」是做、完成的意思,敦倫意指「完成倫理」,也就是這個行為是為了完成倫理上的目的--生一個孩子,所以不可以叫作「做愛」,做愛是為了享樂;更不能作「性交」,那是動物性的、野蠻的。 p.303

一個中年的婦人,在一個地區住一段時間,她不再是她自己,她同時也是某某人的太太,當她走在路上遇到人時,別人問候的不只是她,也會問起她的先生。她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。她沒有親人,沒有朋友,也沒有機皮入,也不敢去找旅館,她唯一擁有的是一把鑰匙,家裡的鑰匙。

對一個習慣倫理規範的人,倫理孤獨是一件很可怕、讓人不知所措的事,就像在茫茫大海之上。所以對這個中年婦人「我」而言,她最偉大的出走,就是走到巷口,又回頭了。這次出走,除了她自己,沒有人知道。  p.305

有一個學生在國外住很久了,他母親打電話給她都是抱怨他的父親,抱怨到最後就是哭,然後說:「我受不了了,我沒辦法再跟他生活下去。」這些話一再重複,重複到我這個朋友也受不了,他就跟母親說:「好,我明天就帶妳去辨離婚。」結果母親哭的更大聲,很生氣地罵他:「你這不孝的孩子,怎麼可以說這種話?怎麼可以這樣做?」

這就是倫理的纏,她無法把離婚這個行為合理化,只能抱怨,不停地抱怨,把把怨變成倫理的一部份。她認同了抱怨的角色,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扮演這個角色。你看那些電視劇裡的那些婆婆、媳婦的角色,不也都是如此?這種劇情總是賣點,代表了倫理孤獨裡那個潛意識的結一直存在,而且大部份是女性。

所以她會選擇哭、選擇抱怨,她拒絕思維;如果她開始思維,她不會哭的,她會想怎麼解決問題?可是她選擇哭,表示她只是想發洩情緒而已。

孤獨的同義詞是出走,從群體、類別、規範裡走出去,需要對自我很誠實,也需要非常大的勇氣,才能走到群眾外圍,回看自處境。p.3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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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 Book 15 孤獨六講 - 蔣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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